来源:运城晚报发布者:时间:2023-11-28
□王雪樵
关于尧舜所都,典籍中除有“尧都平阳”“舜都蒲坂”说外,还有“尧舜旧都安邑”之说。如晋太康三年(公元282年)《地记》:“舜受禅安邑。”《晋书·地理志》:“安邑,旧舜都。”《通典·州郡典》:“安邑,尧舜旧都。”
那么,安邑是“尧舜旧都”吗?这些说法是从哪里来的,有没有依据?我们今天应该如何评判这些说法?本文试通过对当地地名考察作以探索。
“姚孟”即“尧梦”,是传说“尧访贤梦见舜”的地方
在旧安邑地境内寻找帝尧的文化遗存,人们首先会关注的是“姚孟村”。
姚孟村门楼
姚孟村今属盐湖区。传说该村是因当年尧王访贤,夜宿于此梦见大舜而得名;本名“尧梦”,俗写为“姚孟”(见《运城县地名录》)。作为尧文化遗存,这里确实值得重视。
而从此入手,仔细考察研究当地历史状况,我们看到,不仅仅是一个姚孟村,附近几个地方都对探索帝尧陶唐氏的活动有着重要的价值。
“陶上”应是“陶城”,意思是“陶唐氏故城”
姚孟村正北有一个“陶上村”。“陶上”是什么意思?《运城县地名录》称:“传说此地很早以前烧陶器的人很多,而且烧出来的陶器又很驰名,群众称为上等陶器,故名陶上。”这个说法有点牵强。
“陶上”,当地人俗呼“陶硕shuo”。人们根据常识会以为这个“硕shuo”是河东方言“上shang”的俗读,如同狼读罗,长读绰,汤读托一样,符合当地方音与普通话对应的规律,因此将“陶硕”还原为“陶上”没有什么不对。其实这是“知其一不知其二”。因为古汉语曾经经历过一个没有鼻韵尾的阶段,当时“城”字的一种读音就是“硕shuo”。
在河东其他一些地名中也保留有这个读音。例如:临汾市尧都区有一个村庄“青城”,当地人口语则呼作“切硕”,“青”读“切”,“城”即读“硕”。闻喜县的胡城村,当地人呼作“胡硕”;永济市有一个“长城村”,口语则呼作“绰硕村”,“长”读作“绰”,“城”读作“硕”。永济还有两个“陶城村”:“南陶城”“北陶城”,口语则呼作“南陶硕”“北陶硕”。
由此可见,安邑这个“陶硕村”写作“陶上村”可能是不对的,还原本字也应当是“陶城村”。另外,村中亦无陶姓人家,可断定非因姓族聚居而名。联系附近的“尧梦”村名的来历,可以认定:这里的“陶城”与所谓“上等陶器”无关,而应当就是“陶唐氏故城”的意思。
“岳坛”:尧与大臣“四岳”商议“禅让”的地方
位于姚孟村东南不远还有一“岳坛村”。关于村名的来历,《运城县地名录》这样记载:“该村周围有五处土岳和四处像土坛的地势,素有‘五岳四坛’之称,故名岳坛。”这里所说的“岳”(古通“嶽”)应是像山峰一样孤高的土岭,所谓的“坛”应是较平坦的高地。这种根据当地地形、地貌演绎出来的“五岳四坛”的说法很值得重视。因为古代“岳”与“坛”都是与帝王巡狩、祭祀、议事有关的场所,地名中集中出现这样的字眼,说明当地很可能曾有过古代帝王活动的遗迹。
岳坛村门楼
我们将它与附近的“尧梦”(帝尧访贤梦大舜)、“陶城”(帝尧陶唐氏之故城)联系起来,可以看出这里“岳”“坛”之说很可能也与帝尧禅让有关。
而打开文献典籍对照,果然不差,所谓“岳”“坛”之说确实是有历史故事蓝本的。不过这里“五岳四坛”的说法,应是“四岳”“五坛”之误。因为这里所说的“岳”应该是指人,而“坛”则是指帝王议事的地方。据《尚书》记载,帝尧时代官员共分三个层级:四岳,十二州牧,诸侯国君长。诸侯为受封世代相袭的地域性君长,永守其土;州牧则为中央派遣之大员,分区监管诸侯;“四岳”即是级别最高的元老重臣。据《尚书·孔传》的说法,“四岳”就是“羲和之四子”:羲仲、羲叔、和仲、和叔。古人以地名代称职衔,统称其为“四岳”。“四岳”是炎帝神农氏的姜姓后裔,他们居于东、西、南、北“四岳”,“分掌四方之诸侯”,天子遇有大事都要同他们商量。《尚书·尧典》中就有帝尧曾就治水和禅位两件大事咨询四岳之官的记载。关于禅位,这一段话的原文比较难懂,《史记·五帝本纪》据此演绎出的文字是这样的:
“尧曰:‘嗟!四岳!朕在位七十载,汝能庸命,践朕位?’岳应曰:‘鄙德,忝帝位。’尧曰:‘悉举贵戚及疏远隐匿者。’众皆言于尧曰:‘有鳏在民间,曰虞舜。’尧曰:‘然,朕闻之。其如何?’岳曰:‘父顽,弟傲,能和以孝,烝烝治,不至奸。’尧曰:‘吾其试哉!’于是尧妻之二女,观其德于二女。”
大体意思是:尧说:“四岳,我在位已七十年,你们都能执行命令,接替我的位置吧!”四岳回答:“我们德行浅薄,恐怕玷辱了帝王的职位。”尧说:“那就请你们推举所有有名望的贵族及疏远隐居的人。”大家都对尧说:“民间有个单身汉,名叫虞舜。”尧说:“对,我知道他。他究竟怎样?”四岳说:“他是个盲人的儿子。父亲不讲道德,后母爱说坏话,弟弟骄纵凶狠,但是他能用孝顺之道跟他们和睦相处,使他们上进,不干坏事。”尧说:“我考验一下他吧!”于是把两个女儿嫁给舜,通过他们来观察舜的德行。
具体情况不需细说。需要申明的是,与尧居陶城、访贤梦舜的两件事相联系,“岳坛”地名中被演化为实体的“岳”(山峰、土岭),其本意应该就是指尧的大臣“四岳”,而“坛”则是尧与四岳议事处之演化。为什么“坛”有五座?因为除“四岳”一人一坛外,尧王作为议事主持人亦需居一坛。(据顾颉刚先生说,先秦典籍记载尧舜禹时代只有“四岳”,秦汉以下受“五行说”影响,始有“五岳”之说。)可见,“岳坛”村名及地形地貌特点照应了《尚书·尧典》中的故事,或正是“帝尧曾在当地活动”一种曲折的史实呈现。
三个村庄地名演绎了完整的“禅让”故事
综合起来看,陶上、姚孟、岳坛,相互毗邻的三个村庄的名字,叙述了一个“舜受禅安邑”的完整故事:尧居于陶城(陶上)——访贤梦到虞舜(姚孟)——咨询四岳决定禅让于舜(岳坛)。
有人或许要问:帝尧既已梦到舜,何以不直接禅让,还要向四岳咨询?这里反映了尧是用民主的方式选贤任能:既要到民间察访,又要听取大臣们的意见。前引《史记》已说得很清楚:“众(四岳)皆言于尧曰:‘有鳏(单身汉)在民间,曰虞舜。’帝曰:‘然,朕闻之。其如何?’”这就是说,在议事之前,尧已知道有虞舜其人,只是不知道舜的具体情况。
至于此前如何“知道”、如何“闻之”?有可能是听说过,但也不排除是“梦见过”。古史中帝王常常是通过“做梦”来发现贤人的,如黄帝梦见大风,于是找到了辅佐大臣风后;商王武丁梦见了版筑的胥靡傅说,于是得到了一位“中兴宰相”等。这里的“尧梦”的地名正好诠释了“朕闻之”三个字,承接了“陶城”的“居”和“岳坛”的“议”,成就了尧禅舜继故事的完整性,使之无懈可击。
在后代人们对“都”的广义理解中,“受禅之地”或即为两代帝王“都居”之地:既可以是主禅者尧之“都”,也可以是受禅者舜之“都”。于是,文献中除开“舜受禅安邑”的记载外,也就有了“安邑,旧舜都”“安邑,尧舜旧都”的说法。
今天,随着中华文明探源工程的深入,“尧都平阳”已为陶寺遗址的发掘所证实,为学界所基本认可。但古文献记载尧舜都曾多次徙都,因此,所谓“蒲州,唐虞所都”及“安邑,尧舜旧都”的说法也不能否定,它们至少说明了蒲坂、安邑确曾是帝尧活动过的一个重要地区。
笔者以为:“古中国”应是指中国历史上最早有“中国”名号的地方,亦即是尧舜禹建都的地方。
尧舜禹不可分,大河东不可分。参以“舜都蒲坂”“禹都安邑”的诸多文献记载、历史传说,“古中国”不宜以陶寺一地为限,而应以涵盖古河东地区为妥。本文或许可以为此说作一个助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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