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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往风陵渡的绿皮火车

来源:运城日报发布者:时间:2023-07-13

■峡 屏

因远在山南匼河村的表妹为儿子完婚,我又一次坐上了那趟久已未坐的开往风陵渡方向且是终点站的绿皮火车。当列车从永济站缓缓驶出时,我的思绪也一起随着前进的列车飞向了山南那些让人怀想、让人留恋的地方……

外婆家就在风陵渡镇黄河崖上的西阳村。过去人们习惯将中条山南边的地方叫“山南”,把中条山北边的永济叫“山北”。儿时每逢春节、中秋,母亲都会带着我们一家坐火车去看望外公外婆他们。每回下车,我们会沿着铁路旁边的槐树林带,穿梭于林间小路步行好长时间才能走到外婆家。槐树林很美很美,一直紧挨着铁路延伸到往北的方向,尤其是在春暖花开的四月间更是美得让人陶醉。我和姐姐、弟弟、妹妹边走边玩很是开心,不知不觉就到了距站上五六里地的外婆家。那里的人都习惯将火车站所在地叫“站上”。外婆家并不是我们要到的唯一目的地,我们在那儿住上几天后还要去匼河村看望大姨、姨父他们。当我们进入西阳村后,不时会有人与我们热情打招呼,母亲也礼貌地回应着。父亲因工作忙脱不开身,大多数时候来外婆家都是由母亲领着我们。

外婆最初的家是住在大巷的西头,是一个有好几户裴姓人家居住的地方,院子虽不很大,但分前、中、后三部分,前院和中院住人,后院放置杂物之类。我隐约记得后院还有棵石榴树。记忆中在老院里最美最难忘的两件事,莫属前院大叔清炖黄河鲤鱼的那个香和我玩耍时不小心将玉米粒塞进鼻子卡住被救的事了。我和大叔的二儿子一个小名叫黑蛋的弟弟,还登过停靠在渭河岸边上大叔在那里工作的小机船。我有时还会和村里的小伙伴一块打闹玩游戏,有时会和大人去村西头崖边看黄河。那时的黄河就在崖下,滚滚河水由此向南奔涌而去,然后再拐弯向东,穿豫越鲁,一路浩荡奔向蓝色大海。

铁路旁的槐树林带,据说还是父亲他们在山南工作时组织民众栽植的。当时,同蒲铁路是国家的重要战略交通线,尤其是风陵渡黄河铁路大桥建成后,南同蒲铁路更是国家从山西通往陕西以及中原和西北等地的大动脉,在大桥的南北两头分别驻有守桥部队。大桥铁道旁一侧,有一米宽一点的人行道,上面铺着长方形水泥板,两板之间留有大拇指一样宽的缝隙。我小时随大人去潼关步行走过好几次,每当有火车呼啸而至时,我们就赶紧抓住桥边的护栏。桥面上的水泥板被震得“哐当、哐当”响,再一瞅脚底下的黄河水,人的两腿会不停地哆嗦。

风陵渡,曾一度是属于永济行政区域的。上世纪五十年代到七八十年代计划经济时候的永济县,东西七八十公里的地面上,竟然密密麻麻地修了不少方便群众出行的火车站,可谓是“一条铁路八个站”。后来因社会发展需要,上世纪五十年代末将芮城县大王公社以西包括风陵渡公社在内的几个公社划归芮城县,风陵渡车站也因之划归过去,成为芮城县境内唯一的火车站,永济县就变成“一条铁路七个站”了。

父亲在山南工作时,经历了新中国成立初期如火如荼的社会主义建设,和许多在山南工作的父辈们一样,把最美好的年华贡献给了新生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在当地百姓中留下了极好的口碑。在那里,他与母亲恋爱并结婚。母亲在少年时期就思想进步,参加了村里的妇救会,她时常远赴山北的县政府所在地赵伊镇,参加县里组织的相关活动,并先后有了我们包括和父亲前妻所生留在山北农村家里的我的大姐共两男三女五个孩子。在山南,父亲边工作边与母亲照顾我的外婆外公和两个姨姨,父亲视大姨小姨如同亲妹,母亲在她们姐妹三个中排行为大,她本来是要留在外婆家的,因山北家里的奶奶和我的大姐也需要有人陪伴照看,加之后来行政区划改变等原因,父亲和母亲便一同回到了山北的家。

上世纪六十年代初,父亲积极踊跃响应党和国家“干部返乡加强农业生产第一线”的号召,不顾领导和同事再三挽留,毅然回到农村第一线参加农业生产,先在村里当过村组干部,牵头办过企业、闹过热闹和其他事情,后来到公社干过许多年的农机、水利、畜牧等工作,再后来在永济市复建鹳雀楼指挥部干过几年的门卫,也算是为永济旅游事业发展作过贡献的人。

母亲随父亲回到山北了,山南的外婆家需要有一个主持家政的男子汉,尽管有姨父和大姨的关照,但那毕竟不是长久之计,他们也有自己的家。这时,一个帅气精明的年轻小伙从河南濮阳以上门女婿的身份,开始走进了这个让人觉得格外沉重的家庭,他就是我们从小就开始尊称为舅舅的小姨父。他是个响当当的人物,当地人都晓得他的大名,他当过村里的会计,很有经济头脑。改革开放后,他从贵州独山县贩过好几年的木料,在风陵渡站上有自己的木料场,后来又和小姨去河南濮阳老家做了多年的锅巴生意,可谓是风生水起。母亲父亲曾去那里看过他们,回来后给我们带了不少好吃的锅巴。后来他们从濮阳回来又继续做了好些年的锅巴。他还办过养猪场,开过洗澡堂等,他和小姨含辛茹苦地经营着自己的家,养育了两男四女六个孩子。因勤劳致富、造福桑梓,舅舅得到了各级领导的充分肯定和西阳村村民的称颂。过春节我们去山南出门时,他总会高兴地、眉飞色舞地给我们讲起这些事。

儿时冬天在外婆家里住,有时晚上,舅舅会与我们围炉而坐,一边吃着白菜心蘸醋水,一边和我们天南海北地谝,直谝得人困乏不已才睡觉。七八个孩子和大人们挤睡在一铺已经烧得热乎乎的大土炕上,睡得好暖和,睡得好香好香,那白菜心蘸醋水吃的味道,至今还美美地留在我的唇齿间,留在我最美好的记忆里。

西阳村的大弟长期在外省一家私企打工,因脚踏实地很得老板赏识,他多次提出辞职,老板就是不肯放人走。二弟为人憨厚、热爱劳动,在家留守管理着自己的几亩地,也时不时在镇上干个临时活儿。两个弟妹也是非常贤惠能干,把各自的家操持得幸福美满。嫁出去的几个妹妹除小妹婚姻不幸外,其他三个家庭也都很和谐,家里的光景也是差不多的,尤其是大妹更是能干,一边照看孙子一边忙着帮儿子招呼自己家里的生意,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后勤部长。小妹的婚姻状况虽然不好,但她却十分坚强,凭勤恳敬业赢得了省城一家有名餐饮企业老板的认可,被委以重任。令我们至今也是永远遗憾的是,小姨和舅舅在将要享清福的时候,却因积劳成疾先后离开人世。

姨父在芮城县,尤其是在县西这一带,是一位很有名望的人。他在村里当过党支部书记,在乡里担任过扬水站、印刷厂等社办企业的一把手。过去粮食紧张时,他宁可自己嘴里省着点,也要省点粮食接济那些城里的朋友。大姨是位非常贤淑的家庭妇女,将家里的环境和后勤打理得井井有条,她和姨父育有五个孩子,两男三女,大弟在开发区一个单位当局长,很是敬业;二弟能吃苦、懂技术,在镇上的老街经营着有几十年历史的一家摩托车、电动车专修店,两个弟妹也同西阳的弟妹一样贤良淑德;嫁出去的三个妹妹家里的小日子,过得也都是红红火火的。

大姨做的饭菜很香,特别是那宽粉条熬豆腐肉片菜,会让你吃一碗还想下一碗,里面有她自己做的纯天然的经过充分晾晒发酵的黄豆酱豆,自然也是不加什么鸡精味精之类的。有时我们去匼河看大姨、姨父时,如有哪个弟弟或妹妹闻讯后,总是会把匼河村的、西阳村的弟弟妹妹们都招来。当我们几个热热闹闹地在一块谝美了的时候,手脚麻利的大姨把饭菜也做好啦。吃饭时当然也少不了要喝点小酒,妹夫弟弟们与我们猜拳行令,直喝得大家满脸通红、走路摇晃,那场面好是热闹。临走时大姨还要给我们带上几包点心,几个妹妹还要再拿上她们专门带来的锅盔等,然后前呼后拥地将你送到车跟前。

母亲与她的兄弟姐妹情深意厚,彼此相依为命、相互帮衬、共渡难关。尤其是在过去那些十分艰难的时期,母亲、父亲始终以大姐兄长的身份呵护着他们。记得有一次,父亲曾肩扛半袋粮食,与我们一起挤站在绿皮火车车厢里去山南外婆家。我在整理父亲保存的东西时,曾发现母亲写给大姨的一封未发出的信,我的眼睛像照相机一样瞬间记住了信里很短却让人泪水夺眶的内容。原来大姨不慎小产了,远在山北的母亲心疼得如刀割似难受,好像是从她身上掉了肉。我是在国家最困难时出生于外婆家的,那时家里缺吃少喝,大姨在外读书节吃少用,将学校里每天发的三个馒头省下一个,到星期天拿回家来给我母亲吃。小姨、舅舅先后病故后,大姨更成为母亲最想见面的人。母亲写给大姨的那封信,我至今依然珍藏在书房里。

母亲其实并非大姨、小姨的亲姐,与她们是没有丁点血缘关系的,她的亲生父母在距西阳村村北有十多华里路程的永济韩阳长旺村,她年纪尚小的时候也是个苦命的孩子,亲生父亲在她的脑海是没有任何印象的,是她的生母在自己身体极度病弱的时候将她给了西阳村的外婆。“生亲不如养亲”,以至于她的生母生前一直想和她来往未果,直至病故来人报丧,她也执意不肯前去吊唁。因为她怨恨生母在她稍有记忆时就将她给了别人。长旺村的大舅一家倒是对她很疼爱,他们之间是有联系也是有走动的,小时母亲常常带我们去那里出门,直到大舅和妗子不在了。大舅的家就居住在铁路边的小土坡上,坐在火车上是看得见的。一次我在乡镇上班途中被摩托车撞伤住院了,大舅听别人说后便心急如焚地一个人赶到山北看望。母亲不是西阳村的亲根,山北知道的人为数不多,在外人眼里谁也看不出来她不是外婆的亲闺女,她与西阳村的弟弟妹妹是比一母同胞还亲十倍百倍的亲情。几十年的风风雨雨里,我敢说,他们兄弟姐妹关系可以说是相处最好的一例。

父辈间连枝同气,小辈人情同手足,我们这辈人兄弟姐妹之间的情感也是从小渐深的,至今如有相逢,可亲得不得了。那天,西阳村的大弟在山北上学准备返回山南时,我和弟弟与他在县城的大礼堂前专门合了影,那时我已在县里工作了,大弟回山南后好长时间我的心里一直空落落的。比我小的弟弟妹妹们对我这个大哥也是十分敬佩,在弟弟妹妹眼里,他们的大哥是个能行的人,我的小名叫“小平”,他们一直是“小平哥小平哥”叫着。每每听到这样亲的称呼时,我的心里总是热乎乎的。

过去交通不便、通信落后,山南山北来往频繁,后来交通发达了、通信先进了,我们长大了,却两地来往渐少,因为各自都有自己的家庭,都在忙自己的事情。但中条山高却难隔山南山北之浓浓亲情,时而电话联系时而视频问候,两地的心是时时刻刻紧密相连的。每逢两地兄弟姐妹中有儿婚女嫁或其他大事,凡能参加的人都尽量争取到场。父亲、母亲曾多次带着大姐和我们一起到山南,大姐夫、二姐夫与姨父舅舅谝得可美啦,大姐夫、二姐夫、妹夫还在山南这边帮姨父和舅舅家里干过农活呢!舅舅小姨在世的时候,与大姨、姨父好多次来山北看望我的父母,即使在舅舅身体不好的时候他也会勉强支撑前往山北,后来大姨、姨父他们也会在小辈的陪同下每年至少一两次来山北看望我母亲。

十多天前,大姨和西阳村的大妹专程来山北看望母亲,是我的外甥女、大妹的女儿开的车,外甥女的儿子那个帅气的少年,也跟着来了。他们这次来山北本来是有一个车队的,我的那几个妹妹弟弟以及弟妹们大多是要一起来的,可情况临时有变,只能他们代表啦。母亲在大姨他们即将到达前来电告诉了我,我当即就做好了让他们在这里吃午饭的准备。我到母亲的住地时,大姨一行也刚刚到达,二姐、姐夫和小妹已先行于我迎接他们,母亲兴奋地与大姨他们说着久别的话。我看时间不早了就叫大家出去吃午饭,小妹因要照看她的几个里孙外孙就没去。

大姨他们好多次来山北看望母亲,是从来不在这里吃饭的,每次不管我和母亲怎么说就是不肯,说是来时已吃过了,好几次都是姨父先急着坐上车不下来催着要回。我想是他们不愿麻烦我吧。我们是在永济市区富强西街的一家餐馆吃的自助涮锅,我之所以特意安排这样吃,主要是吃涮锅菜样多,热乎热闹,随去随吃,不耽搁时间,也兼顾到各人的口味。母亲也很在意她的娘家人她的最亲的亲人们能在山北看她时吃上一顿饭。吃饭时我们没有招呼大姨,反倒是大姨不停地给我们夹着菜。母亲也显得十分兴奋。吃罢饭后,母亲执意叫大姨他们再去她那里坐坐,我却唱反调让他们返回,因为我怕母亲又是说个没完,使大姨他们伤心难受,再者外甥女家里还有事情等着她回去。告别时,大姨大妹眼含不舍的热泪,母亲也是难过得直怨我不听她的话。

前年西阳村的三妹嫁女,我和弟弟、二姐夫陪母亲去了一次。在那里亲人相聚分外亲热,有说不完的心里话,临别时我的亲人们依依不舍,眼含热泪。每次陪母亲去山南参加重大活动,皆是如此的别离场景。这一回是弟弟专门开的车,自己带车出行方便多了,趁此,我们驱车沿西阳村通往黄河滩涂的水泥路而下,目的主要是想让母亲看一看现在西阳村黄河滩涂的变化,看一看昔日的风陵渡渡口。据我所知,自母亲回到山北以后她从未到过西阳滩和风陵渡滩这一带,我们也是第一次来的。西阳黄河滩涂地里的农作物长势喜人,一望无际,一派丰收在望的景象。滩地里的道路是与风陵渡黄河滩里的旅游公路相通的,小车一直往南向东,在距黄河铁路大桥下不远处昔日的风陵渡渡口附近停下。

这次我是和二姐夫一同坐火车去的,在首阳站下的车。这趟车是太原铁路集团公司专开的临汾至风陵渡工区间的工勤车,逢站必停,也大大方便了沿途百姓的出行,很受欢迎。前年夏天,我的孙女还在奶奶的陪伴下和巷里的几个小伙伴专门坐了一次这趟火车,他们在车厢里可不消停,高兴得不得了。这趟车从永济站出发后,算不上专列也差不多,车上的卫生环境十分不错,地板被擦得锃亮锃亮的,座椅上套着干净的蔚蓝色座套,前后环视,一排排空着的座位如同端坐整齐的海军士兵一样好看。“您好!您从哪站下车?”“列车开始启动了,请注意安全”“现在例行安检,请您配合一下”“下车时请拿好自己的随身行李,注意脚下的安全”,从列车长到一般工作人员面带微笑来回不停地提醒着大家。

这次出门本该是弟弟开车同我们去,但他临时有事,我们只好另想办法再坐回火车了。从临汾到永济站,车上的旅客几乎下完了,我们如同乘坐专列一样,享受着最高的礼宾待遇,享受着窗外沿途一闪而过的田园山色和如银如龙的大河美景,大脑里的往事放映机也一直不停运转着……

从首阳站下车后,我和姐夫沿着铁路旁通往匼河村的田间道路去目的地,路旁片片相连的杏树已结满了丰收在望的果实,途中很少遇行人路过。我们只顾欣赏景色,走着走着走进了地里的田间小路走不出去了,便又返回从岔口下坡顺着铁路走,终于走到了通村的大路上。接我们的车子已在那等候好一会了。

因我们买的往返车票,在表妹家和亲人们相互见面后,我与姐夫在未开席上菜前搞“特殊”吃了些东西,就匆匆地被送往风陵渡,那里的“专列”此刻在静候着我们。在表妹家,我遇见了西阳村自家三爹的三女儿,一个五十年左右不曾见面的表妹。小时候的她腼腼腆腆,老是跟在我们后面。她与几个妹妹热情地招呼着我和姐夫吃喝。表妹家虽也在匼河村,但与大姨家不在同一个自然村,他们一个在东城的塬上,另一个在东山塬上的最下端,中间隔着一条大沟,虽然极目可望,并且有时顺风喊话都依稀可闻,但要是走路的话至少要半个小时。表妹家的大门朝正西方,门前视野开阔,出门就是万顷黄河滩地,假如在傍晚,你一定会看见黄河滩上夕阳西下的壮美画卷。

这次到山南,来回接送我们的人是匼河的大妹夫,一个非常干练且事业心很强的人,他是山南这边兄弟姐妹中最帅最有威严的一个,别看他平时一脸严肃,但对待长辈和兄弟姐妹们那真是一个好,他在开发区一个单位当了十来年的领导,现已退居二线,很快就到退休年龄了,但看上去还是那样有精气神。

列车缓缓驶出车站,在鸣笛里一路向北而去。窗外道路上,外婆送别我们后返回途中拄着拐杖、迈着小脚有力行走的身影,小姨和舅舅那慈祥的笑容和山南、山北一个个兄弟姐妹的历历往事又一次浮现在我的眼前。令我梦牵魂绕的村庄渐渐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消失在我溢满泪水的眼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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