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发布者:马占彪时间:2022-01-27
小时候,年总是在我眼巴巴的盼望中姗姗来迟。而迟到的年还总是伴随着辛苦和忙碌。
印象最深的一件事就是磨面。那时磨面只有用石磨来磨,大多时候是人手握着磨杆,用肚皮顶着,围着磨道一圈一圈走。有牲口拉磨,人就会轻松许多。
磨面先要淘粮食。一入腊月,母亲就把攒了大半年的麦子从瓮里一碗一碗挖出来,放到柳篮里,再一簸箕一簸箕簸筛。柳条编制的簸箕在母亲的怀里上下颠簸,左右摇动,哗哗的声音里,灰尘和碎屑飞出老远。等到个好天气,我便帮母亲淘粮食。用凳子支上箔子,放上一张席子,旁边地上搁一口二号铁锅,用三个半截砖支稳,倒入半桶水,再把麦子倒入。那些干燥的麦粒哗啦啦流进水里,扬起一些轻尘,水面上冒出一串串水泡。母亲用笊篱搅几圈,麦粒儿在水中沉浮旋转起来,散发出特有的粮食味道。水面上漂浮起一些麦皮和秕籽,水的颜色也浑浊起来。母亲把漂浮物捞去,再一下一下捞出沉在水下的麦粒。笊篱上的粮食浸润了水,增加了分量,母亲须用力捞,她半倾着身子,将带水的麦粒舀了放到晾晒的苇席上。有时麦子土大,中间还得换一次淘麦水。淘完的湿麦需要晾干,因冬天冷、太阳不毒,一般得两三天。
磨面是腊月里的头等大事,家家户户都要磨面,排队等磨就成必然。在没有电磨、面粉机的年月,日子是缓慢的。一个生产小队,几十户人家,一盘石磨,一头毛驴。小户人家磨面少也得大半天,遇到人口多的大家户磨面,至少要花一天的时间,有时还要摸黑。磨面排队,一排就是十几二十天。那时过的是大集体的日子,生产队会有人专门安排,前后急缓调剂着,让大伙都不耽误蒸年馍。
磨面的地方在一个院子的窑洞里,那是个靠南崖墙根,塌得只剩半截的窑洞,大敞口的窑门口,支一盘石磨。虽是破窑洞,却避风向阳,也可以遮挡雨雪,大伙都是将就着把面磨了带回家,也无人讲究。我记得总是放了寒假的时候,轮到我家磨面。我为母亲搭手,用小簸箕撮磨下的面麸,端到窑后给母亲用箩子箩面,再拿回箩过的麦麸倒在磨上。我嫌小毛驴走得慢,老对着它喊叫:“嘚!嘚!”母亲便制止我。她说:“全村都指望这小驴拉磨,它很辛苦的。虽出不了拉犁耕地、驾车运粪的大力,却摊上个拉磨的苦差事。你想,谁能架住天天晌晌不停点干活呢!它也苦得很,你就不要赶了,只要不停就行。”母亲的劝导,让我对这头小毛驴有了同情感。那个年代,农人们忙在田间地头,一年四季不停点,和这头毛驴也没有多大区别。人还可以发个牢骚,可这小毛驴又不会说话,它的内心说不定比人还憋屈哩。于是,我不再呵斥小毛驴,随它悠悠转圈吧。
磨完面,天已经黑了,歇了磨,牵着毛驴到饲养室。饲养员嘟嘟囔囔,说使牲口就不知道心疼,拉磨这么久,天黑才送回来。他一脸不高兴。我真想告诉他,我心疼毛驴,没有使劲驱赶才这么晚。但见他一直拉着脸,我就什么也没说。
如今有了电磨、面粉机,收割机收的麦子干净了许多。磨面只是喷点水,用干毛巾擦擦就可以上磨,百十斤粮食个把小时就完。再后来,磨面连水都不用喷了,拉上麦子到磨坊往磨上一倒,机器脱皮磨面一条龙完成。母亲总说:“如今的面吃着没有过去的香味了,是不是电磨转得太快,把面的筋道烧坏了?”再后来,农人们把麦子送到面粉厂,不再磨面,而是换面了。
我和母亲还是怀念那时过年磨面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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