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雪

□邓育秦   

入冬后从小雪盼到了大雪，依然不见雪的影子。记忆里，故乡冬天的雪总是那样厚实，一场又一场，紧拥着我的童年、少年，那千娇百媚的雪花，在风的吹拂下，像一缕一缕的飞絮，像一朵一朵的雪莲，像一束一束的琼花，像一串一串的思念，沸沸扬扬地飘落在熟悉的小院，牢牢地占据着那一段岁月。

儿时，虽怕冷，却总盼着过冬，每当大雪纷飞时，便不顾一切地冲进风雪里疯跑，像追逐一只只蹁跹的白蝴蝶，满心欢喜，自然随性。滚雪球、堆雪人、打雪仗，在白茫茫中深一脚浅一脚踩着厚厚的、松软的雪地，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心里会感到莫名的舒服，然后再豪气冲天地吼上几嗓子，回后家常因鞋裤洇湿或是感冒而受到母亲的责骂，甚至是关上门几天不让出去，而我却从来不往心里去，依旧在下次下雪时又去撒欢。

记得上高小那年，突遇一场罕见的大雪。晚自习时，只听到外面西北风吹着哨子呼呼地响，怒气冲冲地鞭打着校园里秃顶的老树，冷不丁，那风从窗户的缝隙挤进来，裹挟着片片雪花，吹到身上钻心的冷。

雪越下越大，等下自习时，地上的雪已经漫过了我的脚踝。走到校门口，我看到了母亲，她急忙伸手拍打着我头发和衣服上的雪，嘴里责怪着：“我说让你穿厚棉袄，你不听，非说不会下雪，这回挨冻了吧，看你长不长记性！”说完将我的手捧在她的手心，一口口哈着气，像是要赶走所有的严寒。看见我穿上厚棉衣，换上棉鞋，母亲才露出满意的笑容。

那些年的风雪没能阻住母亲奔忙的身影，扫雪、铲雪，她是小院里留下过脚印最多的人，虽然那些脚印被新雪覆盖，但在我的心底却从不曾消融。母亲的影子在我的眼前晃晃悠悠，朦朦胧胧一如生前，丰润而饱满。岁月就这样无可奈何东流去，空留一腔思念，悠悠远远，原来盼望一场雪，也是在想念覆盖在雪花下的亲人。

农谚道：“冬要冷，夏要热，不冷不热，五谷难结。”农人盼雪，是祈望来年五谷丰登，日子好过些，可谓“瑞雪兆丰年”。市民盼雪，却是为了在诗意般的雪世界里尽享生活的丰腴、温馨和惬意！

长大以后，自然不会童心未泯，像小时候那样攀山越岭去看雪了，但对于雪的喜爱却丝毫不减当年。可惜，近几年下雪的次数越来越少，屈指可数，听不见蚕食桑叶般飘雪的沙沙声，更听不到枝断竹折的嚓嚓巨响，前一次大雪纷飞仿佛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雪花每次落下如昙花一现，显得格外急促，又弥足珍贵。而如今对下雪往事的回忆越多，对雪的期盼之情也就越一发不可收拾。

没有雪的冬天不够完美，有雪相伴的冬天才有滋有味。此时此刻，真的希望来一场铺天盖地、气势如虹的大雪，看这些天外飞仙飘飘洒洒、载歌载舞，落满城市的拐拐角角，洒遍农村的山川田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