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无声

梁 冬

今年的雪是大雪之后开始的。

一觉醒来，天已蒙蒙亮，推开窗，一股寒气扑头。向窗外看去，地上白茫茫一片，也许是条件反射，看到雪就给人一种洁白如玉、清凉干净的感觉。早起上班的人们在清扫车上的雪，树上的叶子被冷风吹得一干二净。

雪落无声。恍惚间，一幕幕关于冬天的景象，浮现在我的眼前。

一大早，娘嘴里嘟哝着下雪了，父亲在院子里开始扫雪了。听到妈妈的嘟哝声、父亲的扫雪声，十多岁的我，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了，爬出温暖的被窝，一溜烟跑进雪的世界。孩子们聚在一起，铜铃般的笑语响彻雪的世界。我们一会儿滚雪球，一会儿堆雪人，打打闹闹，玩得忘乎所以，像一群白色的鸽子划过天空，四散开去，又像村子落雪的屋顶和袅袅的炊烟交错缠绕。树下一群孩子在玩，一个调皮孩子恶作剧地摇动着树，只见枝头有雪团落下，落进孩子的脖颈里，他们打一个冰凉的激灵，像没有发生什么事一样，接着有更加尖利而明亮的叫声蹿出喉咙，把一个村庄彻底地唤醒了。我们的手一只一只被冻得通红通红，像透明的胡萝卜。

雪落无声。我想起当年老年人聚在一起，坐在南墙根下晒太阳的情景。他们背向太阳，坐在小板凳上，抽着旱烟，晒一会，身上热了。这时，会有老人掉过身子，在墙上蹭一蹭。现在这种现象不复存在了。

去年，也是一个雪落不久的日子，我回到村里，在墙根阳光下的不远处，看到一座窗明几净的老年人活动室，很多老年人在一起打牌、下棋，其乐融融。过去与现在不可同日而语，如今的老年人老有所养，穿着新衣，生活充裕，有满满的安全感、幸福感。

雪落无声，总得有一场鹅毛大雪才对得起人们对冬天的想念，对土炕的记忆，怕是到冬天来临时记忆才更深切些。土炕留在我们一代人的记忆里，它是人们保暖、取暖的一种必要手段。小时候，那时一家七八口人睡在一盘土炕上，天一黑，整个村里漆黑一片，生活单调，就早早蜷曲在被窝里。有时一觉醒来，看到母亲还在昏暗的灯光下，为我们缝制衣服，自己便想，什么时候没有冬天该多好？那时候对未来的憧憬，就是点灯不用油，耕地不用牛，而且一心想着这一天早早到来。

我家兄弟姐妹六个，一个与一个年龄差一两岁，吃不了苦，干不了活，只能张着一张张吃饭的嘴，向父母要吃要喝。一家人的生活重担全部压在父亲和母亲的肩上。为了一家人的生活，父亲在集市开了一个茶馆，11岁的哥哥便过早地挑起人生的担子。镇上不逢集，他们就担着担子四处赶集，有一次冰天雪地赶集回来，遇到几头狼，父亲和哥哥经过一番搏斗后才算脱险，而我们睡在被窝却茫然不知。

冬天的雪是快乐的，也是刻骨铭心难以忘怀的。看到落雪，想起冬天，我们打雪仗的无忧无虑，老人们在冬季的煎熬，油灯下父母的身影……现在，生活在幸福满满的社会里，原来有雪的世界，是无比美妙的呀！现在我想看雪，其实是希冀看到一种美丽和幸福！

雪落无声胜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