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它，他终于敢把爱说出口

□李丽

上映两周后，冯小刚主演的《忠犬八公》票房超过了2亿元；与此同时，上映一周的成龙新片《龙马精神》票房也跨过了1亿元大关。65岁的商业大导和69岁的动作巨星这回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跟动物对戏——从表面看，两部电影说的都是人与动物的故事；但实际上，作品审视的却是中国式父亲“爱你在心口难开”的传统情感模式。

《忠犬八公》 

被忽视的父亲，只有它看见了

冯小刚扮演的陈教授，在《忠犬八公》里是一个被忽视的父亲。虽有着大学老师这一体面职业，但在陈冲扮演的老婆眼里，他却是一个既不懂变通也不求上进的没用男人。在儿女眼中，他更是个存在感极低的家庭成员，人人都可以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不被周遭甚至自家人彻底接纳的他，却被一只出差时偶然捡来的小狗接纳了。它就是八筒，一只让陈教授平生第一次敢跟老婆叫板说“我就喜欢，我要雄起”的中华田园犬。

在中国版之前，《忠犬八公》就有日版和美版珠玉在前。但中国版《忠犬八公》仍然让人触动，除了种种落地的本地化细节，男主人公人设的微妙变化也是关键。

“人这一生，往长了说大几十年，能活在自己的喜欢里，那才叫活着！”《忠犬八公》上映后，陈教授的这句台词在网络上热传。不难理解，它打动了很多跟陈教授一样处境的中老年男性，他们自认默默为家庭“尽忠”数十年，但最后既失了老婆的关心，也失了儿女的尊敬。但八筒的出现，将电影里的陈教授从失落中拯救了出来。他唤它“儿子”，并通过它重新感受了一把当爹的权威和乐趣。

《龙马精神》 

被责怪的父亲，只有它不计较

跟《忠犬八公》里的陈教授一样，《龙马精神》里成龙扮演的过气龙虎武师老罗也是一个不成功的父亲。因为年轻时太过投入工作，他很早就离了婚，女儿也跟了老婆。父女俩多年没见面，再见即是尴尬场面——因为他的马要被人收回，他去求女儿帮自己打官司。

老罗的马叫赤兔，他把马当儿子一样养大。赤兔从小腿有残疾，老罗精心治好了它，还把它训练成一匹既能跟游客合影也能在片场里冲锋陷阵的全能马。

《龙马精神》的其中一条主线，便是老罗争取女儿的原谅。因为母亲早逝，女儿将自己和母亲经历的痛苦全归咎于他。老罗的苦衷则很明显地代入了真实生活里成龙对自己的辩解——他要发扬龙虎武师的精神，虽然因此忽略了妻儿，但他本人为之付出得更多。影片里采用了不少成龙过去经典作品的拍摄花絮，以此充当老罗的光辉事迹。剧情安排女儿在看这些画面——尤其是成龙的受伤镜头时，目光中流露出崇拜和心疼的表情。但这一情感转折却因稍显突兀，不被部分观众认同。

赤兔的存在，让父女情的递进“顺滑”了不少。因为赤兔，一家人终于有了共同话题。而老罗向女儿证明自己依然“宝刀未老”，也是通过赤兔进行的。一人一马共同挑战了一场高难度的“跳崖戏”，在此之前，老罗在赤兔耳边嘟囔：“为了你姐姐。”但显然不论最终是为了谁，只要是老罗想做的，赤兔都会不顾生死去完成。

中国式父亲

跳下来容易，走下来难

在电影《龙马精神》里，成龙扮演的老罗得到了一个在电影里露正脸的机会。“提携”他的是昔日兄弟——吴京扮演的动作巨星元威。元威告诉他，时代变了，现在拍动作戏不用拼命，用后期特效就好。老罗勃然大怒：“龙虎武师的精神就是这样没的！”但骑着赤兔准备一跃而下的一瞬，他突然明白了女儿对自己的指责：一直以来，他都在为了自己的执着而勉强赤兔。“跳下来容易，走下来难。”终究，他还是服老，不跳了，“走下来”。

《龙马精神》里，老罗实际上向两件事情低了头。一是岁月，他老了，龙虎武师的时代也过去了。二是家庭，年轻时的老罗只懂得用事业证明自己的价值，但如今终于明白事到临头还是要靠儿女。从头到尾，最感人的是忠心耿耿的赤兔，但故事终究跟它没什么关系。

《忠犬八公》里的八筒也是一样。陈教授去世之后，全家人都放下伤痛往前走，只有它没变。人都搬家了，它还在日益萧条的缆车站和早成废墟的“家”之间日日来回，直到十年后被陈教授的家人们偶遇。在故事里，它承载了父亲的失落，承载了城市的变迁，还承载了下一代对父亲的原谅和理解。

从《忠犬八公》和《龙马精神》里看到“中国式父亲”影子的人并非少数。这些父亲在生活中无法开口对儿女们说出那个“爱”字，也找不到跟下一代畅通交流的方式。于是，宠物成为寄托父爱“退而求其次”之选。更令部分在现实中遭遇挫折的“中国式父亲”无法言明的是，宠物始终如一的信任和爱，也帮助他们锚定自我价值，找到对抗岁月流逝的勇气。

 （《羊城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