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爱在芮城》的深情对话

■吴仕长

我常常觉得,音乐是一条回家的路。当卢江辉将军将为家乡原创的《爱在芮城》的词作交到我手中时,我触摸到的,是一颗用文字包裹着滚烫的游子之心。

作为一个福建人,我该如何诠释北方小城的乡愁?这个问题的答案,最终藏在了那四句重复的童声里:“芮城的家,想家的家;芮城的家,回家的家。”同样的文字,在歌曲的首尾两次响起,却因中间饱含的山水人文与词作者对这片生他养他黄土地的深爱,而被赋予了截然不同的分量。

在构思时,我刻意让前奏与尾声使用完全相同的童声朗诵。这不是创作的偷懒,而是情感的刻意留白。

歌曲伊始,孩子清澈的嗓音念出这四句时,那是尚未启程的乡愁,是每个游子离家时心底最原始的颤动。而在历经整首歌的山水跋涉、情感跌宕之后,同样的词句再次响起,它已不再是单纯的思念,而是千帆过后的确认与抵达。

这重复中的变化,恰如我们每个人对“家”的理解——出走半生,归来时发现,家的意义从未改变,改变的是我们解读它的深度。童声的纯粹,在这里成为一面镜子,照见了我们从简单到丰富、从出走到回归的完整心路。

作者的词作,是家书,是乡恋,更是一部微缩的芮城风物志。条山苹果香,祥塔披烟霞,黄河岸畔的庄稼,西侯圣火的文明……这些意象在作者笔下鲜活起来,而我的任务,就是为这些文字找到合适的声音归宿。

我选择用最质朴的旋律线条,来承载最深沉的情感。当唱到“条山脚下,苹果凝香”时,音符是轻盈的、带着果香的;当转向“黄河岸畔,轻纱盈望”时,旋律便如黄河水般舒展流淌。

特别在间奏处,我加入了唢呐。这个决定,源于我对这片土地的重新理解。在福建闽南,我们会用南音诉说离愁;在山西,唯有唢呐一响,才能喊出黄土高坡的魂魄。当唢呐声撕裂长空,所有压抑的情感瞬间释放——那不是技巧的炫耀,而是乡愁的迸发,是游子心中那声最深的呐喊。

直到今年9月,当我真正站在芮城的土地上,才明白之前的创作,不过是在地图上描摹远方。

在词作者的安排下,我走进了他笔下的“大河仙境”。站在条山脚下,我才懂得“凝香”二字的分量;面对黄河,我才理解“轻纱盈望”的柔情。但这些风景的触动,都比不上一个瞬间,我见到作者九十多岁的老母亲。老人家的一个眼神,一句叮咛,让我瞬间理解了什么是“梦中老去的爹和妈”。

身边的人告诉我,他在家时每天都为母亲做饭。每逢天气晴好,他便会驾驶那辆“亲子代步车”,那也是老母亲的专属座驾,载着母亲四处去转转看看。这让我不禁感慨:艺术最动人的,从来不是技巧的堆砌,而是这种将深情融入日常的质朴。那一刻,我真正读懂了歌词背后的重量——乡愁,不只是地理的遥望,更是血脉的守望。

9月28日,站在“四季村晚”的舞台上,面对着现场的芮城乡亲,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使命感。

作者就坐在台下。演唱时,我望着他的眼睛,突然产生了一种奇妙的代入感。在那一瞬间,我不再是歌者,而是化身为离乡多年的游子,正对着生我养我的土地倾诉衷肠。这种体验,是录音棚里永远不会有的。

歌唱是二度创作。而我相信,《爱在芮城》这首作品,正是在我站在芮城的土地上,面对芮城的人民倾情演唱时,才真正完成了它的生命历程。艺术从来如此,它需要在真实的土壤里生根,在共鸣的空气中开花。

作为曾经的军人,我深知“家国”二字的重量。词作者常谦虚地说:“我文根虽浅,但我钟情文化,热爱文化,谁热爱文化,我就热爱谁。”这句朴实的话,道出了一个真谛:文化的本质,是爱与传承。

通过《爱在芮城》的创作,我深深体会到:真正的艺术,从来不是闭门造车的产物。它需要创作者打开所有的感官,去感受,去体验,去爱。对于一个创作者来说,最幸福的莫过于找到一座可以终身挖掘的文化宝矿。对我而言,芮城就是这样的存在。

如今,虽然相隔千里,但每当旋律响起,我就仿佛回到了那片深情的土地。音乐就像一座桥梁,不仅连接着福建与山西,更连接着游子与故乡,连接着每一颗热爱这片土地的心。

《爱在芮城》的创作,于我而言是一次文化的洗礼,更是一场情感的修行。它让我明白:最好的音乐,不是从琴弦上流淌出来的,而是从心里生长出来的。

如果说《家在芮城》是我对这片土地的初识,那么《爱在芮城》就是我与这片土地的深情相拥。这个过程,恰如歌词所写——从“想家的家”到“回家的家”,完成的不仅是一段旋律,更是一个南方人对北方土地从陌生到热爱的完整历程。

艺术之路漫漫,但有幸通过音乐与这片土地结缘,与这里的真情相遇。这或许就是创作者最大的幸福——在诠释他人的乡愁时,也找到了自己心灵的故乡。

(作者系一级词曲作家、退役军人,现任唱响福建组委会主席、唱响福建艺术团团长。代表作包含《丰碑颂》《唱响鼓楼》等,累计创作歌曲2000余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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