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千层底

喜欢蒲剧的人都知道,《娘的千层底》是新编历史剧《大明廉吏曹于汴》中的核心唱段,这可是中国戏剧梅花奖获得者孔向东的拿手好戏,堪称名家名段,被誉为蒲剧新编历史剧的标志性唱段。它以“千层底布鞋”为情感载体,将主人公对母亲的追思、对清廉家风的坚守演绎得感人肺腑,催人泪下。 前些天,我在刷抖音时,无意中听了一遍《娘的千层底》,就着迷了。孔向东唱腔高亢,激情饱满,沉浸投入。他运用多种蒲剧板式,传统韵味浓郁,感情真挚,充分展现了蒲剧的艺术魅力。唱词尤为动人心弦,可谓句句含情,字字入心,直抵灵魂:“手捧着千层底泪水流淌,娘临终牵挂儿我痛断肝肠,似听见娘声声把儿教养,似看见油灯下白发老娘,儿不孝未把娘晨昏奉养,面对这一双双千层底羞愧难当,一层糨糊一层网,层层浸染白发苍,一顶一拉纳鞋样,一针一线缝鞋帮,一双一对暖心上,一黑一白家风藏……”

周末,回老家看望母亲,我教母亲在手机上搜听戏曲,但是我犹豫再三,还是没有把蒲剧《娘的千层底》推荐给母亲,因为扪心自问,我方方面面都做得不算好,“低首愧人子”。我只是请母亲回忆当年给我们做布鞋的细节,人生如戏,戏即人生,我想体味一番现实生活中的千层底。

母亲说第一步是打袼褙:将旧布一层层用糨糊粘在一起,贴在门板上,等晾干后形成布板;第二步是剪鞋底:依照鞋样剪出鞋底布料,可以用多层布料叠加,每层布料之间用糨糊粘牢,通常需要至少25层布料;第三步是纳鞋底:用麻线将鞋底一针一针地纳起来,这个过程非常辛苦,需要耐心和力气;第四步是制作鞋面:根据鞋样裁剪鞋面布料,一般鞋面用的是黑色灯芯绒布;第五步是将鞋底和鞋面缝制在一起,将鞋底和鞋面对齐,周围缝一圈,注意缝线牢固。最后还有一些装饰小细节。

母亲说做一双布鞋得好几天时间,她每天有空就做鞋,开始在煤油灯下做,后来有了电灯熬夜做,记不清一年要给我们兄弟几人做多少双鞋。

注视着母亲饱经沧桑的面容,我心生感慨:想不到85岁的老母亲对做布鞋竟记忆犹新,因为那是她重复了几十年的手工劳作留下的刻骨铭心的记忆;更想不到做一双手工布鞋竟如此烦琐,费神耗时,正如戏词里所唱:“一层糨糊一层网,层层浸染白发苍,一顶一拉纳鞋样,一针一线缝鞋帮……”一双双看似普通的布鞋都凝聚着浓浓的母爱,渗透了母亲的心血。

沧海桑田,世事嬗变,但是母亲对儿女的挚爱亘古不变,“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是普天下儿女永远的喟叹。

打记事起,我就穿着母亲做的条绒布鞋,背着书包去上学,拎着篮子下地割草,夜走邻村看电影,逢年过节走亲戚,脚蹬自行车去镇上参加中考等,直到17岁那年我外出求学,还是穿着母亲做的手工棉鞋,第一次在异地他乡度过漫长的冬天。

掐指算来,我有好多年没穿过布鞋了,多年来,我穿过各式各样的鞋,但是伴随我最长久的还是母亲做的布鞋。我想,布鞋可以不穿,但是母亲做鞋的劳苦,母亲的生养之恩,却不能忘,不敢忘。

近几日,我把蒲剧《娘的千层底》推荐给几位“60后”朋友,他们纷纷点赞,都说百听不厌。我知道,千层底也唤醒了他们尘封已久的记忆,获得了他们的情感共鸣。在大家心里,“千层底”这3个字沉甸甸的,分量很重,因为它承载着慈母对孩儿的大爱与厚望,以及儿女回报母亲的责任与担当。

我还把《娘的千层底》转发到家族微信群里,叮咛晚辈们入耳入心地好好听,因为爱心和孝心需要接力和传承。 


(李恩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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