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汉陶朱书魂瓶背后的文化元素
陶朱书魂瓶镇墓文拓片
东汉陶朱书魂瓶（运城博物馆藏）
在运城博物馆的《馆藏珍品》展厅中，陈列着这样一件文物——东汉陶朱书魂瓶。此魂瓶为灰陶质，瓶身通高17.7厘米，口径9厘米，盘口、束颈、折肩、斜直腹、平底。在其腹部外壁上有用朱砂书写的镇墓文字16行，96字：
“延熹九年十月丁巳，朔五日辛酉直开，移五部中都二千石，丘丞、墓伯、塚侯、司马、地下羝羊，令韩袱兴塚中前死安，千秋万岁物（勿）复相求。动伯：生人自有宅舍，死人自有棺椁，生死异处，无与生人相索。填塚雄黄，四时五行可除咎去央（殃），富贵毋（无）极。如律令！”
文中的“延熹九年”为东汉汉桓帝刘志丙午年，即公元166年；“朔五日辛酉直开”朔五日为黄道吉日；“两千石”在《汉书·百官公卿表》中有载为汉代官秩（俸禄）是太守（郡守）的代名词；“丘丞、墓伯、塚侯、司马、动伯”是时人仿照现实世界中的行政官员而设置的地下管理死者的阴间官吏；“地下羝羊”阴间裁判者；“填塚雄黄”把雄黄放在塚中有驱邪镇墓之意；“四时五行”在道教中被奉为神，能除去灾祸和罪过，还可驱鬼；“如律令”道教符箓。
通过对这段文字的解读我们得知墓主人的亲人希望其魂魄安定，不要再去作祟生人，同时也希望得到庇护，使生者能富贵无极。据考古资料考证，从先秦到汉代，科学技术落后，人们都信仰灵魂不灭，《礼记·郊特牲》中有记载“魂气归于天，形魄归于地，故祭，求诸阴阳之义也”。时人认为人死后灵魂会脱离身体进入另外两个可能的归处，即天上世界和阴间地府，而那些得不到安抚的魂灵往往能干扰、影响到生人，因此便出现了这种特殊的随葬明器——镇墓魂瓶。
以东汉陶朱书魂瓶为代表的镇墓魂瓶反映了两汉时期人们的鬼神观，即对死亡的恐惧和对永生的追求，他们不希望“生”仅仅局限在此世，对生命的渴望引出了对死后世界的想象，希望不灭的灵魂能远离生人、庇护后人。那么这种鬼神观念是如何形成的呢？接下来我们做一个简单的分析：
原始“灵魂崇拜”观念的影响
芮城东庄遗址——九人二次葬图
在原始社会时期，生产力水平落后，人们认为灵魂不会随着身体的死亡而终结，死者的灵魂可以和生者沟通。这种信仰的产生，对人类社会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参观者在运城博物馆《华夏寻根》展厅会看到一张九人合葬墓的图片，这是考古工作者在距今6200多年的芮城东庄遗址中发现的。墓圹东西长1.86米，南北宽约1米，深0.5米，内有九具摆放整齐的人体骨骼，这就是典型的二次葬。那么何为二次葬？考古专家给出了解释，二次葬就是人死后，将尸体停放在一个地方，等尸体腐烂后将骨头重新收拾，作为第二次正式埋葬，因此二次埋葬也被称为“洗骨葬”。采用这种埋葬方式，说明当时的东庄人已经对灵魂不死深信不移，他们认为血肉是人世间的，只有去掉血肉，灵魂才会脱离世间束缚，进入灵魂世界，保佑子孙后代。
此外在芮城东庄遗址还发现了用陶瓮盖石块作为葬具的小孩瓮棺葬。每一个陶瓮的下部都凿有小洞，这个小洞是特意留给亡灵自由出入的通道。从这些特殊而又普遍的埋葬方式我们可以看出，原始先人们已经形成一种“灵魂不死、敬畏灵魂”的观念，并一直影响到后世，为两汉的鬼神观奠定了思想基础。
传统“儒家思想”的影响
汉武帝时期“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将儒家思想提升为社会的主流思想。虽然在对待鬼神的态度上，孔子提倡“敬鬼神而远之”“未能事人、焉能事鬼”，但却极力推崇“以礼治国”，孔子曰：“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儒家要求人们无违“孝悌之道”，统治者又高度推崇“忠孝仁义”的做人原则，提倡“以孝立国”，对于亡者的孝最终被落实到“丧葬”之上形成了繁冗的厚葬之风，厚葬制度的盛行必然会推动鬼神文化的发展。
传统“儒家思想”的影响
汉武帝时期“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将儒家思想提升为社会的主流思想。虽然在对待鬼神的态度上，孔子提倡“敬鬼神而远之”“未能事人、焉能事鬼”，但却极力推崇“以礼治国”，孔子曰：“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儒家要求人们无违“孝悌之道”，统治者又高度推崇“忠孝仁义”的做人原则，提倡“以孝立国”，对于亡者的孝最终被落实到“丧葬”之上形成了繁冗的厚葬之风，厚葬制度的盛行必然会推动鬼神文化的发展。
黄老思想和原始道教的影响
黄老之学信仰老子和黄帝之道，认为若清净无违、真心修持便可长生久视、万古长存而成为神仙，充满阴阳五行和神仙思想。到了东汉桓帝时期，这种黄老思想愈加风行，黄老与原始宗教、巫术相互结合进一步发展完善，逐渐形成了原始道教，并对丧葬文化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如镇墓解殃文辞中提到的“四时五行、丘丞墓伯、除咎去央（殃）、富贵毋极、如律令如律令”都是道教的吉祥用语和辟邪咒文。
统治思想的影响
芮城东庄遗址——陶瓮棺
汉代统治者多信奉鬼神，汉高祖刘邦曾把自己化为“黑帝”，将“白、青、黄、赤、黑”五帝尊为国家最高神灵。汉文帝推行无为而治，对鬼神深信不疑，经常找人占卜，关心自己会不会得到神灵的庇护，唐代诗人李商隐有“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的诗句，讽刺汉文帝对鬼神的痴迷崇拜。汉武帝时以“天人感应”“君权神授”为代表儒家学说成为正统思想。汉武帝崇尚儒术的同时又崇信神仙，对黄帝的飞升成仙羡慕不已，发出“嗟乎！吾诚得如黄帝，吾视去妻子如脱躧耳”的感慨。到东汉桓帝时，老子已被尊为天神在各地建祠享受祭祀。东汉后期原始道教基本形成，民间便出现了太平道、五斗米道。两汉时期统治者的统治思想，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整个社会意识形态的发展，这种重鬼尊神的思想对鬼神文化产生了重要影响。
在以上原因的影响下，两汉人们对鬼神的存在深信不疑，进而形成了独特的鬼神文化，而这一文化的盛行，通过随葬的朱书魂瓶让后人能窥见一二。鬼神文化是人类社会发展到一定阶段的产物，是传统文化中不可忽视的部分，从原始的鬼神崇拜到鬼神文化的形成，这个过程有着深刻的社会和经济根源。反过来鬼神文化作为一种社会意识，必然反映当时社会的政治、经济、宗教、哲学等各方面的状况。这也是我们保护、展示、研究文物的目的和价值所在，通过研究文物背后的文化，让我们进一步了解社会历史，总结社会发展的客观规律，进而认识并促进当代和未来社会的发展。 （王芳）
（编辑 吴琪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