懵懂偷吃禁果却用跌落的青春来买单

栀子打了几次电话,说要来运城见我,终于约定了时间,她却是午休时间来的。我赶到约定的咖啡屋等了半天不见来人，又打电话，她说在楼下等了好一会，就是不敢进来。我又下楼去接，这才见了面。她身材瘦弱,穿了件碎花薄棉衣,给人一种素雅的感觉。握手的时候小手冰凉，能感觉到她的那份紧张与慌乱。我赶紧递上名片，她看看名片又看看我，这才平静下来。她说,常年在外面打工，对小城都陌生了，我们喝了半天茶，我说了半天话，栀子才开始讲她的故事……

我和他是邻居,从小一起长大,一起上下学。从小同学们经常逗我俩，当着一个的面喊另外一个的名字,好像我们就是天生的一对。

从小我就把自己当成他的新娘,他也发誓将来一定娶我。我们那个年代,人们的思想还比较封建，我们两个都是偷偷地来往。每次上学的时候,他先走到村子外面僻静的地方等我，然后再一起做伴上学，快到学校的时候,我们心照不宣地分开，各自到教室上课。

放假的时候,也是这样。那时我们约定报考同一个城市的学校，到时候一起去上大学。一次放学回家，因为有没弄清楚的功课，我就到他家去问他。当时家里老人都不在，我们四目相对空气中有种莫名的紧张，他突然抱住我，我慌乱得不知道怎么应对。两个人糊里糊涂地就到了床上，当时我很害怕就推他，他一脸委屈地说：“我从小就喜欢你，你迟早是我的人，将来我一定会娶你的，别怕……”如今想想当时脑子一片空白，我是晕着回到家的，妹妹和我说话我都没有听见。

那几天，和他在一起的画面，在我的脑子里旋转，我根本无心学习。我感觉自己快疯了，我害怕，又不敢跟人说，我妈以为我学习紧张累着了，还帮我给老师请了假，我心里有鬼也不敢告诉妈妈。

因为心中忐忑，无心学习，高考发挥失常，我心里非常难过。可他像没事人一样，学习根本没有耽误。

后来,他考上大学的通知书下来了,我的却迟迟没有下来。更糟心的是，没有等到通知书本来心情就不好，可我那段时间一吃饭就恶心,老妈带着我去看医生，一检查竟然说我是怀孕了，这个消息无疑是晴天霹雳。那时我们这些农村的孩子不太懂生理知识，得知怀孕的时候孩子都4个多月了。

纸里包不住火，我爸终于知道了我怀孕的事情。气得用皮带抽我，让我说出那个人的名字。

我害怕了，只好偷偷地找到他，把我怀孕的事情告诉了他，他慌乱得浑身发抖，一副没有出息的样子。他跪在地上求我别告诉别人孩子是他的，还说如果事情说出去他的大学梦就碎了，那一刻我的心中对他只有鄙夷。

后来,我爸还是知道了他是孩子的父亲，找到了他的家里，他的父母为了息事宁人，给了我爸一笔钱，也是百般恳求我爸别因此毁了他们儿子的前途。那时能考上大学不容易，毕竟彼此喜欢过，我也不想毁了他的前途，但那时孩子月份已经大了，流产也来不及了,只能引产，听说引产比生孩子还痛苦。再加上那时，孩子在我肚子里都动了，我母性大发，不想杀了这个孩子。

不过如今想起来，我当时也是赌气，感觉他太软弱了，太让人失望了，我就想把孩子生下来，看他将来怎么面对。

那时太年轻，不知道未来的路如此坎坷，也不知道孩子会跟着我受那么多的罪。如果让我重新选择，我或许会选择放弃孩子，可是,看着聪明懂事的儿子，我又感觉一切都是值得的。

我们那里是个小村子,本来就藏不住什么秘密，我未婚先孕的事情不久便传得沸沸扬扬。我不想伤害孩子，父母也无奈，只好让我远走他乡，躲到了邻省一个山里的亲戚家。

至今都不想回忆那段日子，我几乎是在焦虑中度过的。虽然那个山村很闭塞，亲戚对邻居们说我是为生二胎才来到这里，其实人家也会怀疑的，毕竟那时我还像个孩子。每次看到别人疑问的目光，我都感觉无地自容，可是已经到了如此地步，我依然坚持着。我想着身体里的那个小生命，为了他我什么苦都能受下。

生孩子的时候,我不想去山外的医院。因为到了医院人家又要这个证明那个证明的，到时候一定会发现我是大姑娘生孩子，更难堪。

临产了，亲戚找来当时村里一个接生婆给我接生，肚子整整疼了一天一夜，差点要了我的命,好在那个接生婆很有经验,才使得我们母子平安。我生了个胖小子，本来在平常的家里这是个大喜事，可是闻讯赶来的老妈却直流眼泪。

抱着那个刚出生的婴儿，我感觉自己瞬间长大了。他眼睛亮亮地看着我，把小手放到嘴里吃着，我本能地给孩子喂起了奶。现在想起来，当母亲就是女人的天性，那个时候我眼里就只有这个小生命，我自己的面子里子都不重要了，我发誓无论受多大的苦都要把他养大，让他也像他父亲一样上大学。我给孩子起名叫小希（化名)，是希望他好好地长大，将来成人成才，生活得有希望。

儿子到一岁多断奶后，我就把孩子丢给那个亲戚照顾，外出打工了。一来为给孩子挣奶粉钱，二来我还想到他上学的城市找到他。我也不知道为啥，依然放不下他。他毕竟是孩子的父亲,我想他不会那么绝情。

我选择了他上学的那个城市打工，我毕竟也是高中毕业，找个工作还不算难,于是就到了一家企业办公室上班。星期天的时候，我常去他所在的学校找他，因为不知道具体的班级，几次都没有找见。我不甘心，我和他都有了孩子，难道他就对我和孩子没有一点牵挂？

白天忙了一天，晚上睡在单位临时宿舍里，我辗转难眠。我想孩子，想爸妈，想上高中时无忧无虑的日子。我后悔作为一个女孩子没有好好守住自己的清白，竟然当了未婚妈妈。我越想越觉得他的自私，当初是他发誓赌咒引诱我和他发生关系，如今有了孩子他却乐得逍遥上他的大学。我一定要找到他,他如果答应毕业后和我结婚，我就回去好好照顾孩子等着他；如果他翻脸不认人，我也算认清了他,从此各不相干。

一个星期天，我又来到他的学校，这次我是在吃饭的地方等，我想他总得吃饭吧。果然这次我看到了他，见到我他脸色大变，拉着我到了僻静的地方劈头盖脸地质问我:“你怎么来了，你想干啥?”

“我想干啥,我想来看我孩子的爸，那个孩子是我们两人的，如今你就躲了，你的良心呢……”

“以后别再说孩子的事情，当初是你要留下这个孩子，和我没有关系。我求求你别毁了我,即便闹起来，我不承认孩子是我的，谁也帮不了你……”

我虽然很伤心，但思虑再三，还是放弃了找校领导的念头。既然他对我是这个样子，我也没有啥留恋的了。我决定，离开这个伤心地，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

后来，我离开了他所在的城市，也决定从心里放下这个无情无义的人。我来到了离我那个亲戚家比较近的一个城市找了份工作，在一家企业营销部工作。在这里我遇到了阿力(化名)，他是这个营销部的部门主任,面试的时候很替我说话,我对他印象很好。工作中，我们配合很默契，他对我这个外乡人关照有加，可是我不敢太走近他，我知道自己的现状，我已经无权去追求爱情了。

可是,他的确是个好男人，比我大两岁，是当地人,家里条件也很好。

从他对我的关照中，我感觉到了他喜欢我。我尽量躲着他，不敢靠近,我怕我一旦陷入感情，将会无法收拾。

后来,他一直在工作和学习上照顾我，且对我很痴心，我慢慢地也喜欢上了他。可是，我只敢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我不知道怎样对他说，我想他如果知道我已经是个有过孩子的女人，该多失望啊！我越是远离他,他越是对我好奇，追得很紧,甚至他家里人都知道了这个事情。他妈妈还特意到单位看我，说是对我很满意。

一天他约我到他家吃饭，我本来不想去的，可是又怕伤了人家的自尊心，就勉强去了。一家人对我真好，他妈妈做了一桌子的菜。看着这个温馨的家，看着两个善良的老人，我就想着，将来在这样的家里生活，有这样一个爱我的丈夫,这不是我做梦都想要的生活吗?

可是，整个吃饭的过程中，我都不敢多说话，心里七上八下的。阿力的母亲还直夸我文静，我更不敢说话了，我有些后悔来他家里，但他又是那样地吸引着我。哎，我这个人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竟然又想着和一个人恋爱。

就在他进一步对我表白的那天晚上，我们一起喝了不少酒，借着酒劲我告诉了他我的故事。他一下子愣住了，抱着我哭了半天,我知道所有的男人听了这个事情都不会接受的，但我不能骗他。

我们和平分手，很快他就在家人的安排下，和当地一个女孩结了婚，我也离开了那个总能看到他的地方。

可是,小希慢慢地大了,总问我一些和爸爸有关的问题。比如一次从学校回来,他问我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接送,为啥他没有爸爸。我就说爸爸和我离婚外出打工了,说这话的时候我都心虚。还有一次,孩子放学回来脸上有血迹,我再三追问,孩子哭着说同学欺负他,骂他是野种……我搂着孩子心在流血。

后来，我找了个离过婚的男人，生活在一起后我发现他对孩子不好，背着我打孩子。我毅然选择了离开，我不能因为自己怕孤独就不顾孩子的感受。

后来，小希他爸结婚后一直没有男孩，他父母想要回小希，被我一口拒绝。我最需要家人的时候，他们都在哪里？如今，孩子都这么大了，才想起……

后来,我再也没有结婚,我想带着我的孩子一起过,让孩子有个安定的家。虽然是单亲的家庭,我也不想让孩子受委屈。但我知道,在这样的家庭里成长，孩子总会有所缺失的，或许等他长大了我会告诉他我的整个故事，希望他能理解。

我的青春在奔波和孤单中耗尽，不知不觉已过不惑。有时候想起这些事情就心烦，但作为单身母亲，我只能选择坚强。如今想想真后悔,年轻时候一次无知的迷情,却需要用我一生的幸福来买单。（采访记者 孙云苓）

（责任编辑：吴琪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