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那小子 生命里躲不过的人

“你看人家隔壁的晓光，一回来就写作业，而你就知道玩。”我妈几乎每天都说这样的话，我的耳朵都生茧子了。

“你咋这样没出息，你看人家隔壁那小子数学又考了100分。你就是个勉强及格，将来怎么考上重点中学？”期末考试后，我妈尖锐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隔壁那小子大名叫贾晓光，真真是我的克星。小时候我曾经无数次想和他打一架，其实我也尝试过挑衅他，可是他就一副怂样，根本就不上套。

自从我记事起，他就是我的噩梦，隔壁那小子会说成语了，我说话还不利落。隔壁那小子会唱儿歌了，我还没学会人前说段利落的话。隔壁那小子会背唐诗了，我还在院子里和狗赛跑。隔壁那小子得了奖状了，她妈妈给他改善生活，吃的是红烧肉，而我和同学打架被叫家长了，我爸爸给了我一顿好揍。隔壁那小子奥数得奖了，他爸爸带着去了游乐场，而我数学又不及格，挨了我爸爸一巴掌……

不过，我也偶然有胜过隔壁那小子的时候。比如，我的个头比他高。他好像从小学五年级就不发育了一样，个子那个瘦小啊，欺负一下他，就是捎带的事情，我是不屑于和他打架，因为那样更让我妈抓狂。

我除了个头比隔壁那小子高、力气比隔壁那小子大，好像在学习方面我都不如隔壁那小子。

哎，隔壁那小子，真是我童年的噩梦。

不过，隔壁那小子也在我这里吃过亏，我知道他喜欢我们班的那个大眼睛长辫子女生，我就故意气他，偷偷攒了钱给那个女生买了礼物，带着她去操场转了一圈。我们一起玩得很高兴，隔壁那小子脸都绿了，可是他太腼腆，不敢轻易和女生说话。这大概是我童年最开心的事情了。

其实，我也不是一无是处，我是班里的体育委员，只要上体育课，班里女生的目光肯定集中在我身上，尤其是短跑、跳高、打篮球，只有这个时候，我会对隔壁的小子投去挑战的目光，隔壁那小子就会低下头假装没看到。

我在班里同学缘比他好，有几个对脾气的好哥们，我们都是那种被叫做差生的人。我心里不舒服的时候，经常出坏点子欺负隔壁那小子，小小地骚扰一下他，都不用我出手。可是，我也不得不服气，隔壁那小子脑子的确好，记性好、反应快，数学几乎每次都是一百分，你说气人不气人。数学老师看他的目光那个喜欢，跟看亲儿子一样。而对我，数学老师气不打一处来，一上数学课我就瞌睡，感觉数学课就是我的补觉时间。为此，没少挨数学老师的粉笔子弹。你不知道，我们那个数学老师很神奇，用粉笔打人那是百发百中。我每次只要在数学课堂上打瞌睡，那头顶的子弹真是飕飕的，经常是我的好梦被同学们的笑声惊醒，头皮生疼生疼的。

上初中的时候，我和隔壁那小子又在一个班。他又发挥他的数学优势，参加奥数比赛，在学校比赛第一，到市里比赛第一，后来到省里竟然也得了第一。那是我们学校的骄傲，更是我们整个班级的榜样。

就连不服气的我，也感觉他的确是出色。有时候也烧包一下，对在社会上认识的朋友说：“我们隔壁那小子真是数学脑袋，学习真是好。”

我也很努力，语文很好，作文经常被老师当范文在班里读，但就是数学一塌糊涂，怎么都考不好。后来，干脆放弃了，偏科很厉害。

有一段时间，我决定和隔壁那小子握手言和，主要是我妈病了，我想让我妈开心。我就跟隔壁那小子说：“晓光，以后谁欺负你，跟哥说，只要你帮我补补数学就好。”没想到他竟然答应了。

记得那天放学后，我去他家和他一起做作业。阿姨还给我熬的蜂蜜鸭梨汤，说是喝了润肺败火，因为她听着我一直咳嗽。也是，我妈住院了，我爸去照顾，家里没人照顾我，我就馍馍加辣椒，吃了一天，就开始咳嗽了。那汤又清爽又甜，喝了还真咳嗽得慢了。那几天，阿姨非常照顾我，每次我们做完作业，阿姨都给做好吃的。

他家条件比我家好，他父亲是个医生，母亲是个工程师，一家人和和美美的。不像我家，三天两头吵架。我妈是个急脾气，我爸是个慢性子，他们经常因为小事争吵。我爸平时不多吭声，我妈吵得厉害了，他就动手。然后家里气氛就很紧张，从小我就没有安全感，我想着不定什么时候他们两个就会从吵架升级到离婚。我到时候还得选择跟谁，因为我妈每次受了委屈都会问我：“爸爸和妈妈如果离婚，你跟谁？”我当然回答跟她了，要不她更委屈。

谁让我爸妈没文化啊，他们处理问题就是简单粗暴。不像隔壁的阿姨，总是慢慢的、斯文的、温柔的、慈祥的样子。

总之，青春期的时候，因为不想在家里待，我和隔壁的小子反而关系缓和了，经常到他家做作业。我爸妈知道人家学习好，也乐意我跟他一起写作业。那段时间，我就把隔壁那小子当成我的榜样，虚心向他学习。我的成绩进步很大，尤其是数学进步更大，有一次竟然考了80分，那可是我历史上最好的成绩。记得我们学习立体几何的时候，老师有一次让我上台解题，我竟然破天荒地把那道题给算对了，这次数学老师高兴地摸摸我的头说：“孺子可教也！”这是上学多年来，数学老师对我最亲密的一次鼓励。

可惜，我懂事迟了点，虽然努力了，但成绩依然平平，后来考高中，隔壁那小子考到重点中学，而我只勉强考上了普通中学。这也不错了，班主任说我，虽然开窍迟毕竟知道学了，知道学了就不迟。

到了高中，学习忙起来，我和隔壁的小子见面就很少了。那时大家都住校，偶然放假回来，我们也会一起去玩，我有不会做的数学题还请教他，那时他好像突然就长高了。但性格还是那样腼腆，说话也是慢慢的像他妈妈。

后来，高考他考上了名牌大学去了北京，学的计算机软件开发。而我只考上了个三本，学的是室内装潢设计。

在大学里，我谈了两次恋爱。第一次是我追女孩，追到了，感觉不是当初追的那个感觉。有些女孩你没有走近她，感觉是女神，一旦走近，原来也是个俗人。追到手后，她总是拿我和别人比，让我想起童年我妈把我跟隔壁小子比，如今成了她把我跟同学比。什么，人家谁谁谁，男朋友给买了好手机，谁谁谁过生日男朋友送了鲜花，上铺那个女生男朋友给买了名牌包……烦都烦死了。最后，我忍无可忍，就对她说：“去找人家男朋友吧，我不奉陪了。”她哭得梨花带雨，我也不心疼，从小我就有女人缘，她不喜欢自然有人喜欢我。

后来，我去北京玩，偶然想起隔壁那小子。就去了传说中的那个名校。我们在湖边说了好多话，我看隔壁那小子不高兴，就问他咋了。他说，喜欢班里的一个女生，不知道咋告诉人家。

我就给他出主意，让他发短信。先是问候，然后是每天问候，再后来是偶然不问候主动约会。我告诉他，他家又不差钱，一定要不时送礼物，女孩子最喜欢收到礼物了。还要经常带着看电影，玩点浪漫。总之我把追女孩的经验都告诉他了，我们聊得很投机。

原来 我也是他心头的“隔壁那小子”

记得那次，过年没事，我妈又在我耳根说起隔壁那小子。我就约他一起喝酒，想给那小子灌醉了，看他到底还是不是当初那怂样。

这次收获还真不少，隔壁那小子又一次喝多了。他说：“其实，在我妈嘴里，你也是隔壁那小子。开始我妈说我，真是没良心，隔壁那小子和你吃的饭差不多，咱家生活水平还高，你咋总也不长个。隔壁那小子，看着多活泼，你咋和你爸一样三脚踹不出一个屁。隔壁那小子，都带几个女朋友来过家里，你连个女孩影子都没有带回来。”

他告诉我，就因为以前性格太腼腆，见了喜欢的女孩总不敢追。眼看着那些女孩被那些学习没有他好、家世没有他好的人追走，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真羡慕你有女孩缘，如今，每次回来我妈都会唠叨我，你看隔壁那小子又带女孩回来，听说就要定亲了，你连个姑娘的影子都没有让我看见。你说你，学习比隔壁那小子好，工作比隔壁那小子好，咋没有姑娘喜欢你呢？”

哈哈，那次喝过酒之后，我心中释然，或许隔壁那小子就是彼此生命里躲不过的人。

看你怎么理解，如果你把他当仇人，真想打他一顿。如果你把他当榜样，或许更胜他一筹。

本来我以为，我被隔壁那小子绑架了人生。其实，隔壁那小子也有自己的无奈。

其实，有时候我还怪想隔壁那小子的，不知道如今他找到对象没有。 （记者 孙云苓）